第(3/3)页 “你不是为了姓柳的那小子来的吗?” “柳先生固然可怕,但毕竟其尚未成仙。 而且他与调查局,或者说异闻司的恩怨,是异闻司自己种下的因果。异闻司负他在先,故而有他现在的复仇。解铃还须系铃人。异闻司自己的因果,自然由他们自己了解。” “那既然如此,你为何要来梧桐市。” “我自然是为小白前辈而来。” “我?我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的?” “小白前辈的修为,以及执念,怎么能让人不惦念呢?” “你觉得我会出手帮那姓柳的小子?别逗了。我不过是见其资质不错,教了他些功法。难不成他喊我几声师父,我便真的成了他师父?而且他来书店那天的情况,你也应该看得很清楚。我跟他真的不熟。” “不论你们的关系如何,可有一点是肯定的。你们的目的是相同的。而且有些事,根本无需多言。柳先生出现在你面前,这本身就是一种讯号。一旦柳先生做成了什么,难道小白前辈真能坐得住?” 小白轻声叹了口气: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我原以为,大家相识这么多年,能有些情分。我不曾想过你能帮我,但却也未曾想过你要拦我。” “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。这天地负了前辈,前辈想要讨回公道,其实也合情合理。” “那你为何偏要拦我?更何况,你真的觉得你拦得住我?” “拦不住和不去拦,是两码事。” 话说开了后,小白反而冷静了下来。 他重新挑了颗红润饱满的桃子,咬了一口,边嚼边说道:“我还是不明白,到了你这种境界,天地之大,明明任你逍遥。你却为何偏偏要为梦之国卖命?这与你出家人的身份也不太符合不是?” “这天地虽大,但哪里会有真正的出家人?” 小白忽然停止了吃桃,神色认真地看着大愚:“其实我们不该站在对立面的,我们应该是同伴的。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仇恨,不是吗?这崩坏的世道杀了我的全部族人,留下这最后一个剩种。而它也同时从你身边抢走了踏雪,不是吗?难道你就不恨这世道吗?” 小白忽然一指身前,声音响彻天地。 “你看看这人间,看着白茫茫一片,但其实底下埋着的尸骨与罪恶,数都数不清。就说这人族,存续万年,但实际上呢,无有长进,终日犯着数万年前一样的罪过。 傲慢、嫉妒、暴怒、懒惰、贪婪、暴食和色欲…… 千万年前如此,千万年后还是如此。” 大愚微微一笑,未等开口,小白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。 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你想说世道其实是在变的,而且是在变好。可要我说,那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罢了。 你自己看得一清二楚,以前的旧王朝里终日上演人吃人的戏码,而今天,还不是一样?只不过他们修订了用餐礼仪,让自己吃人的丑陋嘴脸看上去更好看了一些罢了。 曾经的剥削行为换个方式就成了福报。 而你那些朋友穷尽一生,付出了无数鲜血和汗水,所追求的‘八小时工作,八小时休息,八小时归自己’,如今变成了躺平,摆烂…… 我举目望去,这世道无一处不写着吃人二字。你那些朋友所做的努力,眼看就要付诸东流。你说这样的世道,有何存在的必要?何不趁早毁了它,来一个‘食尽鸟投林,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’!” 大愚看着满天的风雪,轻轻点了下头。 小白趁热打铁:“所以说,你我二人不仅不该对立,反而应该联手,一起掀了这污秽的天地。待其千百万年后,自然会有新的世道诞生。那时我们再小心看护着,让它长出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,那该多好?” 大愚忽然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踏雪。 在神秀的蛊惑声中,踏雪的眉眼越垂越低,生气也越来越黯淡,好像风中残烛,随时就会熄灭。 大愚看着那张没什么血色的惨白的脸,眨了眨眼。 忽然间,他瞳孔中的倒影动了。 那倒影睁开了眼,好似顺着大愚的视线看到了大愚。 随后她便展颜笑了。 于是大愚的瞳孔便碎了,碎成了不知几千几万个。 那不知几千几万个碎片之中,每一个都藏着一个小小的踏雪。 或坐或立,或悲或喜,或躺在草地上酣眠,或跑在花海中嬉笑,或于北海之底捉鳖,或于九天之上揽月…… 可不管哪一个踏雪的眼中,都映照出一颗滴溜溜反光的光头,所以她的眼睛看起来总是很亮,闪闪发光,像是藏着一万万颗星辰。 “踏雪与我游戏人间时,踏雪总见不得人间疾苦,总是会跟我说青丘如何如何好。 在她渡劫那天,我问她,既然人间如此疾苦,青丘如此之好,她又为何总在人间恋栈不去?她想也不想便给出了回答:青丘确有千般好,但却有一点不好,那就是没有你。” 大愚隔着千山万水,抬起迟来了六千余岁的手,替那垂眼欲眠的姑娘理了下鬓间的秀发。 破碎的眼眸瞬间合而为一,倒映出一方如水的温柔。 “你说的对,这人间确实不怎么样。” “有千种罪,万种恶。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厌烦。” “但它却也有一种好。” “有她。” (本部完) 第(3/3)页